公元1206年初春,蒙古高原的斡难河畔,正在召开了一场具有划时代意义的“忽里勒台”大会。 大会开始之后,蒙古高原上曾经所存在的克烈部、塔塔尔部、蔑尔乞部、乃蛮部,札答阑部、泰赤乌部、主儿乞部、弘吉刺部等等各部族,都臣服在铁木真的脚下。
因为铁木真用十六年的时间逐一征服了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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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蒙古草原的萨满教最高领袖阔阔出以长生天的名义,将象征着草原最高统治权的权杖交给到铁木真手里的时候,斡难河畔的万千牧民开始欢呼起来。
从这一刻开始,这片混战了数百年的大漠草原,有了一个统一的称呼——蒙古汗国。而那万千牧人口中的欢呼声,翻译成汉文,则是——成吉思汗。
昔日部族的弃子,如今坐拥了东西相距万里的土地;往日亡命草原的少年,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,证明了他是这草原上至高无上的汗。这让铁木真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。
但是这种成感仅仅来自于他是草原上最大的汗,却不能转化为安全感。
现在的铁木真,虽说掌握了草原的最高权力,让所有的人都汇聚到了他的旗下,但是目前,草原上的权力却并非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手上。
因为在这片古老的草原上,除了至高无上的汗之外,还存在着一个至高无上的神。而这个神,便是千百年来根植于草原百姓心中的长生天。
长生天虽然不以肉体凡胎的具体生命在草原现身,但是其精神和意识却以虚无的形式无处不在。其中草原百姓信奉的萨满教,便是长生天在人间的代言机构。
而萨满教最高领袖阔阔出,无疑成为了长生天在人间的代言人。
尽管铁木真已经是这草原上至高无上的汗,但是他仍然需要向长生天臣服。就连他那所谓的“成吉思汗”的称呼,也是作为通天巫的阔阔出,帮他从长生天那里讨要的。
铁木真永远记得二十多年前,在斡难河畔流传的那道“天选之人”的长生天谶言,让他与札木合决裂,由此开始了与札木合二十多年的相爱相杀。
尽管铁木真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,消灭了札木合,证明了自己才是那个“天选之人”。但是,如若哪一天,这片已经臣服于他的草原上,再出现一个“天选之人”。
那时,草原上的万千子民,又是否还会臣服于他。
而铁木真所担心的事情,很快就在这个刚刚统一的蒙古汗国内部发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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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木真建国草原之后,在受封的功臣里面,作为铁木真父亲也速该生前的托孤人,蒙力克首当其冲的因功劳第一而受封千户,其膝下的七子也各有封赏。
而蒙古高原上的萨满最高领袖阔阔出,又是蒙力克的第四子。
阔阔出自称可以踏七彩祥云和长生天对话,故而被草原百姓称作“通天巫”。
所以,蒙力克家族可以说是草原上除铁木真家族之外,最有权势的家族。
在铁木真建国后,“通天巫”阔阔出,仗着有长生天撑腰,在以长生天代言人自居的同时,更是不把草原上的任何人放在眼里,包括铁木真。
有一次,铁木真的二弟合撒儿因琐事和蒙力克的几个儿子发生矛盾。在阔阔出的鼓动下,蒙力克的七个儿子竟然胆大到将合撒儿抓起来吊打。铁木真得知此事后,虽然恼怒,却一时间也拿这个“通天巫”没办法。而这件事,也就在铁木真的妥协下不了了之。
但是,接下来又发生一件让铁木真闹心的事。
在合撒儿的事件之后,铁木真虽然没对蒙力克一家做出什么。但是阔阔出却想置合撒儿于死地。于是,这位“通天巫”又假借长生天之名,跑去向铁木真说道:“长生天有意让合撒儿接替您的位置,您还是早做准备吧。”
铁木真一听,这还得了。谁敢动本大汗的子民,谁敢动本大汗的草原,谁敢抢本大汗的汗位,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。随即铁木真就派人去把合撒儿绑了。
但是这个消息,很快就传到铁木真的母亲诃额仑那里去了。
诃额仑一听自己的大儿子绑了自己的二儿子,便怒气冲冲的跑到铁木真面前质问道:“你这是把敌人都消灭了,不再需要合撒儿了啊!”
面对母亲的质问,铁木真只能陪笑道:“母亲息怒,这件事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。以后不会这样了。”
诃额仑知道铁木真这样说是在敷衍她,难保不会再出现第二次这样的情况。而后诃额仑对铁木真语重心长的说道:“还记得小时候在不尔罕山的时候吗?那时的我们除了影子,没有别的朋友,除了尾巴,没有别的鞭子。你和合撒儿都是也速该的儿子,千万不要让外人离间了你们!”
说完,诃额仑带着未消的怒气离开了。
听到母亲诃额仑这么一说,幼年时代在斡难河以及不尔罕山的生活一幕幕浮现在铁木真眼前。
在十三岁那年,为了争夺在家里的话语权,他铁木真已经伙同合撒儿杀了另一个亲弟弟别克帖儿。现在,难道为了阔阔出的那一句无稽之言,又要杀掉合撒儿吗?再联想到母亲诃额仑最后的那一番话,铁木真便愈发的憎恨阔阔出这个长生天的代言人。但是考虑到蒙力克一家在草原的势力,考虑到阔阔出这个“通天巫”的特殊身份,铁木真依然没有针对阔阔出做出什么事情来。
2
面对阔阔出的挑衅,铁木真一次次忍气吞声。但阔阔出却把铁木真的忍让理解成为惧怕,以致于越来越嚣张跋扈。很快,导致铁木真与“通天巫”阔阔出决裂的那一场萨满教会到来了。
一直以来,作为草原上的萨满领袖,作为长生天代言人的阔阔出,时刻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。秉持着对草原百姓进行思想教育的伟大使命,在蒙古汗国建国的一年之后,阔阔出以长生天名义发出号召,扬言要在草原上开一场史无前例的萨满教大会。
阔阔出将要在草原召开萨满教大会的消息一经传播,草原上便有着太多太多的牧民开始丢下手中的生产,开始奔赴阔阔出既定的会场。而这种场景连铁木真册封的千户也无法阻止。不仅如此,在这场大会之后,就连铁木真自己以及母亲诃额仑、弟弟铁木哥的直属百姓,都有很大一部分投奔了阔阔出。
阔阔出的这一出,算是彻底惹恼了铁木真。而铁木真以前也没想到,这阔阔出在草原上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号召力。这在铁木真的潜意识里,这绝对是不能允许的,也绝对是不能容忍的。
随后,铁木真命弟弟铁木哥去将那些投奔阔阔出的百姓要回来。
接到命令的铁木哥随即派出了使者,前往阔阔出那里讨要那些逃亡的百姓。哪曾想,铁木哥派出的使者不仅没有要回逃亡的百姓,反倒让阔阔出给打了一顿。
第二天,看着鼻青脸肿,徒步走回来的使者,铁木哥只能亲自前往阔阔出那里讨要逃亡的百姓。
在阔阔出那里,铁木哥带着怒气说道:“昨天派来的使者被你们打了,现在我是来亲自要回我的百姓的。”
对于铁木哥所说,阔阔出没有理睬他。而是兄弟七人以实际行动将铁木哥围了起来,而且七兄弟都是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
看到这一幕,铁木哥怂了。
但这时,阔阔出兄弟七人却并不打算放过铁木哥。而后,阔阔出竟然质问道:“昨天的使者是你派来的?”
铁木哥回答道:“是我。”
阔阔出继续问道:“那你承不承认你错了?”
这时的铁木哥竟然害怕的说道:“我派人来索要百姓,确实是我不对。”
看到铁木哥的怂样,这阔阔出继而又得寸进尺的问道:“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,那你是不是要跪下来向我们认个错?”
没想到,这时铁木哥竟然就真的跪在了阔阔出的面前。
面对如此场景,在场的阔阔出七兄弟,那是一阵大笑。
这铁木哥虽然在阔阔出七兄弟那里认了怂,但是第二天一大早,铁木真和老婆孛儿帖还在睡觉,铁木哥就跑进了铁木真的汗帐,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告状。
听完铁木哥的控诉,还没等铁木真说话,孛儿帖倒是先掉下了眼泪。
泪眼婆娑之中,孛儿帖对铁木真说道:“这蒙力克一家到底是要怎么样,以前吊打合撒儿,现在竟然逼着铁木哥下跪。前几日在这草原上一声吆喝,就有那么多的人去投奔。如果哪一天你要是去了,你这辛苦打下来的基业,还会是你的子弟来管理吗?以前吊打合撒儿,挑拨你和合撒儿的事情就算了,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儿,你还要继续放任不管吗?”
听完孛儿帖的话,铁木真当即下令,命蒙力克一家前来汗廷觐见。而后转过头来对铁木哥说道:“阔阔出一会儿就到,你自己想好怎么报仇!”
铁木真这么一说,作为弟弟的铁木哥心里有底了。而后铁木哥擦干眼泪,开始在汗廷外秘密部署人力。
当蒙力克一家八口到达铁木真汗帐时,还没等铁木真发话,铁木哥便揪住了阔阔出的衣领,大声说道:“走,我们摔跤去!”
有了铁木真仗胆,铁木哥也不管阔阔出同不同意,扯着阔阔出就往外走。而此时在场的蒙力克老人,虽然没说话,但是却将目光看向了铁木真。
面对蒙力克老人的目光,铁木真回应道:“他们之间的事儿,就让他们以自己的方式解决吧!”
对于铁木真的默许,蒙力克也没能再说什么。
而阔阔出被铁木哥揪出汗帐不久,随着一声惨叫,这个昔日草原上的通天巫阔阔出,这个长生天的代言人,便被铁木哥埋伏的三个力士折腰而死。
听着汗帐外的那一声惨叫,蒙力克已然知道自己的儿子阔阔出不在了。这时,已经日渐苍老蒙力克瞬间流下了眼泪。而阔阔出的那六个兄弟,已然挽起了袖子,要去向铁木哥讨要一个说法。就在这时,负责汗帐安全的博尔术率领着护卫军冲进了汗帐。
一时间,蒙力克六个儿子也不敢造次。
在沉重的气氛当中,铁木真带领着众人走出了汗帐,只见此时的阔阔出躺在了地上,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。
这时的铁木真让人拿来一顶旧帐篷,搭在了阔阔出的身上。而后转身对蒙力克说道:“阔阔出先是打了我的兄弟,离间了我和合撒儿,后来又以长生天的名义蛊惑我的百姓。这些事发生之后,你竟然不劝阻你的儿子,反而让他越来越变本加厉,所以才有了今天这样的结局。如果你们能在态度和行为上保持应有的分寸,在这草原上,又有谁能超越你们蒙力克家族。可惜,你们不懂!一再的触犯我的底线,这就怪不得我了。”
说完,铁木真拂袖而去,独留蒙力克老人在原地沉思。
面对铁木真的责问,蒙力克无言以对。对于阔阔出的死,蒙力克更是无可奈何。最后,蒙力克老人带着六个儿子回到了居所,从此在蒙古汗国的政坛上销声匿迹。至此,这场王权和神权的斗争,以通天巫阔阔出的死去,蒙力克家族的退场而告终。
从此之后,铁木真便成了蒙古草原上唯一的主宰。